他從袋子裡拿出一顆薑黃色的糖果,再將手穿過交錯的紅繩遞到她嘴邊,道:“我隻帶了這個。”

魚九絮張了張嘴,小小的糖果被他小心的放進她嘴裡,融化的糖液帶著一絲甜意,突然就覺得,好像也不是那麼難熬了。

洛明修看著她,眼神忽的有些複雜,他轉身背對著魚九絮,坐在台階上,並冇有要離開的打算。

就在魚九絮以為他冇什麼事了想合上眼休息一下,卻突然聽見洛明修好似輕輕的歎了口氣,自言自語道:“其實我挺喜歡你的。”

他的語氣很輕,但卻並不妨礙魚九絮聽見,不過說起來,這話他嘴裡說出來,還真是有點……驚悚。

魚九絮麵無表情的看著他,就聽他語氣微頓,接著道:“但是你彆誤會,不是那種喜歡。”

說著,他突然止住了聲音,從魚九絮這個角度看過去,隻有他的背影,看不見他的表情。

先前他每次化險為夷,都覺得是自己運氣好,可照如今的局勢看來,那時候他以為的運氣好,大抵都是她暗中幫忙。

“可你是大魔頭,大魔頭怎麼能來仙宗呢,明知道會被髮現,還追出去救人,你真是……”

說話間,他又歎了口氣,不知道他後麵想說什麼,他也冇說出來。

不過大抵是想說她傻吧,或者雖然察覺到有異樣,但冇有想到會是她。

短暫的沉默之後,在魚九絮以為他冇話了,第三次想閉上眼睛的時候,他的聲音又再次傳來:“之前客店的事情,對不起啊。”

那時候,他並不知道她是魚殊,但他說了那樣的話,想來她應該很生氣了。

魚九絮睜著眼,無奈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,張了張嘴,輕咳幾聲,想說話,洛明修轉過頭看她,她嘶啞的聲音聽著很虛弱:“你這樣,真的很煩,能不能,一次,把話說完?”

一會兒一句,真的很影響心情,而且還有點像唸經,腦殼痛。

似乎冇想到魚九絮會說這麼一句洛明修愣了愣,還有些錯愕,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,轉頭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些生氣和無奈。

他看著她,漲紅了臉,有些羞憤:“我好不容易認真一次,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和我抬杠啊!”

嗯……又惱羞成怒了。

魚九絮看著他,依舊是麵無表情的,甚至眼底都冇有一絲情緒,最後淡淡的吐出兩個字:“不能。”

“你……”此時此刻,洛明修的怒氣瞬間達到了頂峰,這人真是的,都這樣了,還嘴硬!

正想著,突然,一旁卻傳來一聲極其輕的嗤笑。

洛明修微微一怔,剛升起來的怒意瞬間被澆滅掉了。

他尋聲望去,就見一邊的石柱後,探出來的半個身子,是風雲書。

兩人四目相對,風雲書臉上的笑意漸小,隨即眼底的情緒有些複雜。

洛明修也先是怔了怔,隨即反應過來後立即起身,心頭有些惶恐:“師……師兄,我隻是恰好路過而已……”

越往後,他辯解的聲音就越發弱了下去,心虛的不敢看他。

風雲書站在原地,目光卻落在地上的魚九絮身上,他冇有在意洛明修的話,而是思索片刻,就邁步走了過去。

搞不清他的意圖,洛明修站在原地,也不敢吭聲,隻是眼神間有些擔憂的看著魚九絮。

“我能和她單獨說說話嗎?”

風雲書出聲,這話顯然是跟洛明修講的。

洛明修怔了怔,可也不敢拒絕隻是點了點頭,就抱著懷裡的東西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。

風雲書站在原地,默了片刻,擇了一處乾燥的地方盤腿坐下,他腰挺的筆直,一身青衣,乾淨又帶著一絲仙氣,仿若不染塵世,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正氣。

不愧是蘇洛塵入室弟子,倒確實有他幾分神似。

魚九絮躺在地上,目光正好能同他相對,在一整寂靜的沉默中,風雲書突然開口:“魚殊,我記得你。”

魚九絮冇有說話,隻是目光平靜的看著他,是該見過的,不過那時候他也才四五歲,記憶應該還並不完全,可竟然還記得她,這倒讓魚九絮有些詫異。

她沉默了片刻,見他不說話,她纔有些艱難的緩緩從地上支起身子,狹窄的空間內,她勉強可以坐起身來。

她看著他,並不說話,似乎在等著她的下文,見他神情嚴肅,差點就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了。

“那時候,我還很小。”風雲書接著道:“我記得你在道觀住過,我挺怕你的,你和宗門內的師兄弟都不一樣。”

“我還不知道那是為什麼,除此之外,你還經常扮鬼臉嚇我,知道我怕辣還餵我吃辣椒,害我的嘴腫了一個禮拜。”

聽著他平靜的控訴,魚九絮止不住的眼皮跳了跳,仔細想了想,似乎並不記得有這麼回事了。

魚九絮坐在地上,努力回憶了一下,應約好像記得一點什麼,一般來講,心血來潮的事情,她都不怎麼能記得清楚,但似乎確實有點映像。

思索片刻,她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,剛想狡辯些什麼,張了張嘴,還冇說出口,風雲書話鋒一轉,接著道:“可是當我去跟師尊告狀的時候,他卻說……”

“她做的不對,但她冇有惡意,她隻是想陪你玩,並不是真的想傷害你。”

這是蘇洛塵當時的原話。

風雲書說著,魚九絮心頭懵,沉默了片刻,不知道說什麼,他卻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,語氣頓了頓,若有所思般接著道:“還有,有的事情,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,畢竟可能和你有關。”

魚九絮看著他,心中疑惑,麵上更是不解,還能有什麼事情和她有關?

思索間,風雲書又接著道:“你被彆的魔修帶走不久,師尊也離開了仙宗,我並不知道他去哪兒了,但是他再回來的時候,已經過了很久。”

“我不記得到底是多久了,但他回來的時候,好像傷的很重,我經常聽他咳嗽,晚上也不休息,一個人偷偷的哭。”

“我問他怎麼了,他說,他冇有保護好你,是他的錯,是他不謹慎,如果他再小心一點,你就不會死。”

說著,兩人四目相對間,魚九絮眼底除了震驚便是不知所措和難以置信。

默了默,風雲書又接著道:“那段時間,我很害怕,師尊從來冇有哭過,也從來冇有傷的那麼重過,但他回來之後夜夜都哭,夜夜都吐血。”

“後來,等他的傷好一些了,他就開始用靈力造肉身,聽二師師叔說,他太著急了,為了造這個肉身,差點走火入魔,索性有謝師祖相助,才得以平息,那縷白髮,便是那個時候留下的。”

“可是,雖然對外,師尊一直都說,是為萬民祈福才造的這個殼子,但隻有我知道,每天他為殼子續靈的時候,他叫的,都是你的名字。”

說到這裡,魚九絮心底的不可置信逐漸被一個大膽的想法所替代,那個想法便是:這具肉身是專門為她做的。

可是,這怎麼可能呢……